文艺滇军丨祝立根自选诗十二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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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师大驻校期间进行讲座

祝立根,云南腾冲人。曾参加青春诗会、获华文青年诗人奖等。第16届首都师范大学驻校诗人。现居昆明。

悲恸海

每天,我都像所有的溺水者那样

成为它的一部分

一声哽咽,挣扎的一朵浪花

每天,我都会在那儿

捧水洗脸,往那儿,归还身体里的涛声

如果此刻我站在你的面前

那我一定是一只装满波涛的器皿

如果你问我我是谁

就请看看海吧,它就是我

——具体的、放大了的一生

胸片记

我真是我自己的囚徒。

那年在怒江边上,长发飘飘

惹来边防战士,命令我:举手

趴在车上。搜索他们想象的毒品

和可能的反骨,我不敢回头

看不见枪口,真的把一个枪口

埋在了胸口,从此我开始怀疑

我的身上,真的藏有不可告人的东西

我的体内,真的长着一块多余的骨头

填简历,我写得一笔一划

说明情况,我说得絮絮叨叨。哦

就是个农民的儿子,尘土中的草根,有什么

值得怀疑,有什么值得怀疑

不信?你搜,我的肺腑中有没有多于别人的污秽

我的心肺,有没有为人世的光阴熏得发黑

在医院,再一次我举起双手

把胸膛贴在砧板上,把脸,埋在黑暗中

喜白发

噢,我终于长出了一根白发

天呐!那么多胸中的尖叫

积压的霜雪,终于有了喷射而出的地方

那么白,像黑山林间的一丝瀑布

那么骄傲,像我终于在敌人的中间亮出了立场

诗集《孤山上》()

与兄书

兄,玉和劝诫收到

很惭愧,我还是不甘心

想怀抱烈火,在精神上直立行走

前几年,向猪问道

贪恋烂泥和残羹,到最后

还不是白刀子进红刀子出

狼嚎、猿吼,会伤及爱人

我知道,现在我在学习把心坎上的石头

扔进流水,或某首小诗

多喝茶,少饮酒

远离刀剑和舌头,我记住了

但比德于玉,我们已经布满了水渍和裂痕

连活着都打了折扣……这几天

我就把玉挂在胸口,望能镇痛、祛悲

哪天你过昆明,再帮我捎草灰一把,二两乡音

我还有怀乡病要治,亦有走丢的魂魄要招回

回家时,务必告知父母大人

儿在外,好!吃得安,睡得宁

工资又涨了一级,见人打招呼

科长如父兄,远乡如故土

上坟祭祖,请替我向祖父祖母问安

小子不孝,不能坟前添把土、插杨柳

前夜梦见祖母感冒,大汗如雨

亦见祖父在雨中

劝勉孙儿勤奋读书……肝肠寸碎

不想说了。恐西山建新城事急

明年清明,我想争取回家一趟

磕个头,洒杯酒,哭一场

如沙

菩萨面前沙是海。风干的

眼泪,渴死者未竟的遗愿

挤在沙数的旅客中间

我怆然四顾,来的路上

问过一个陌生人,为何

来莫高窟,他说了却心中所愿

并奢望得到一个加持。那天晚上

火车一直在漆黑的车窗外

锤沙、洗沙,放空车厢而不至于太悲伤

火车是个行脚僧,了无挂碍

说放下就放下?找不到了

萍水相逢的人。我的朋友

有人在高声读圣贤

有人把心经拆了又绣,绣了又拆

对于这肉身的海,我们都有太多的流沙

需要一一按住,一一结成沙丘

而菩萨一直垂着眼帘,脸上

一直在下沙

参观拘留所

我只想问几个问题

高墙有多高,有多长,有多厚

所有的男人,是不是用单数来代替

母亲们,是不是都派给了剩下的

偶数——像子宫里还孕育着一个个小小的囚徒

他们降生的时刻,是不是也要问:

高墙有多高,有多长,有多厚……

与雷平阳老师在丘北县

埋伏

有人在我的心中砍倒大树

树桩上,留下明晃晃的刀斧

从我的耳中捕走鸟鸣

耳膜上挂上网罟,并在网罟上挂一条死鱼

从我的眼中挖走一片白云,继而

转身就在我的身边垒起新坟……

你看他们还用沙替换了我的泪水

用风声擦去我的哭声

从一出生开始,他们就用他们的意志

塞给我荒芜、屈辱,一个奴仆的亡魂

我决意抵抗到死,用牙齿,用我仅存的

一个乡下人的简单和快乐

唱着游击队之歌

在敌人的汪洋大海之中,一个人

设下埋伏

深蓝

我的祖国是一张泪水纵横的脸

河流,不舍日夜,从那儿运走悲喜

我终于来到了大海边,喝了一口海水

泪水,终于从她的腮边,流到了我的嘴角

汪洋

走丢了,她想找回来

头顶雾露的大妈,逢人便问

“你知不知道我是谁?”,一半埋入沙

一半被流水洗得面目全非,电话里

传来的声音,“你知不知道我是谁?”

我理解出于个体的极度孱弱

街上吼叫的男子,把自己扮成一个恶棍

“你知不知道我是谁?”

每天,收银的女孩在一张张纸币上

写自己的名字,渴望着

它们飞去又飞回……

多么令人叹惋!公园里刻自己名字的人

全都很年轻,又加入了集体主义的大合唱

同质化的口吻,像秋风

灌装滩涂上一个一个的空贝壳

他们在唱,又仿佛在呜呜哀鸣

还请不要撕开荒草,念响

坟碑上那些溃逃的人名

一个又一个,搁浅的漂流瓶

装着一个又一个无法摆渡的汪洋

与朋友们在汨罗江边

春日饮酒大醉歌

他说那是他可爱的故乡。不管

叫小西乡、小西区、小西公社

还是已经并入了腾越镇

也不管改来改去,他结结巴巴

已经说不出自己的出生地

仿佛患上了遗忘症,白发苍苍的父母

在同一个家里,搬过来,搬过去

更不管有多少挖掘机和推土机

要从黄土的收容所,挖出充军人和流放者

以骨相抵的地契

请原谅一个游子对故乡毫无原则的赞美

他喝醉了,怀抱着落日

以为很温暖,请原谅一个喝醉了的游子

一点儿也不心慌,眼前一晃

抬头就是一句,“床前明月光”

又念不下去……如果月亮还在天上,就请她

为那些死无葬身之地的画一画妆

一阵春风掀出了他捂紧的白发

接着又是一句,“春风又绿江南岸”,终于忍不住

尖叫了一声,悲伤

像一条浑浊的大江,涌上眼眶……

如果春风还要这样不停不停地吹呀吹

就请给他一个虚无的渡口,宽慰他

让他以为,他心中的那根瘦弱的芦苇

真的载得起他踉踉跄跄的步伐

纪念碑

你见过怒江吗?

我这儿,就有

一小条支流,我在怒江痛饮的江水

已经不再沸腾,是呀,那么多年流逝

胸腔里,早已沧海桑田

那些愤怒的灰烬

——多像一座座冷冽的雪山

群山

落在群山中的雪

落在了你的肩膀上,脸颊上……

来年春天,群山会报以汹涌的绿意

但你不知道,在幽暗中要囤积多少

白发,才慢慢从你的身体里长出来

泪水,要流经怎样的旅程

才从你的眼眶中,缓缓地流出来。你不知道

落在你身上的雪,是怎样的爱

又或怎样的怜悯与惩戒

诗集《一头黑发令我羞耻》()

编辑:李菊审核:孟宏来源:诗建设预览时标签不可点收录于合集#个上一篇下一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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